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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影節MOViE MOViE「Life is Art盛夏藝術祭」又再來臨 ,今年特別找來甘國亮擔任Life is Art榮譽導賞大師,並與曾獲得過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獎的導演楊紫燁對談,提到她近年從美國回流香港,現時更與香港大學合作,向有志拍紀錄片的人傳授拍攝心得。今回,兩位大師從紀錄片製作談到鏡頭後的人生。
甘:甘國亮 - MOViE MOViE Life is Art盛夏藝術祭榮譽導賞大師
楊:楊紫燁 - 2007年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紀錄短片獎導演
紀錄片忠於真實
甘:我眼中的你是一位很忠實的紀錄片導演,你的紀錄片沒有任何修飾。
楊:其實為亞洲人拍紀錄片很困難,因為亞洲人有很多東西不願意公開,而我所追求的是真實,只反映現實,這就有難度了,因為有些人說著說著,就不想再透露下去,而我是不會創造虛構的事。
甘:我覺得你過去的幾部作品都能不着痕跡捕捉人物真實一面,讓他們不自覺地將所有真相告訴你。
楊:製作紀錄片需要互信,而且很多時候你是知道問甚麼問題才能捕捉到他們內心的想法,繼而再發揮下去。尤其是我的紀錄片沒有旁白,更需要清楚表達他們的內心感受。
甘:為甚麼你不喜歡旁白?
楊:我不喜歡旁白,因為旁白就好像新聞報導。紀錄片像電影,好像一個很好的故事,分別只是它是真實的,這需要很用心剪接。拍攝時,相處時,可以發現到他們的心結,然後將心結表露出來。
甘:我的電影亦不喜歡有旁白,我從小到大都不喜歡劇中人在看信,然後那封信會自己發聲。
拍紀錄片的困難
甘:《潁州的孩子》(獲得2007年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獎)是你的轉捩點嗎?
楊:其實《風雨故園》(1999)才是我的轉捩點,這是我的第一部長片,關於香港的,因為這裡是我的出生及長大的地方,當時從美國回來,令我重新認識香港,已經是21年前的事。
甘:21年前的香港人與現在非常不同,你可以說一下21年前你回到香港的情形嗎?
楊:當年主要拍攝回歸,因為對我這一代人來說,97年就是一個cut off point。所有人都在想該留下?到美國?還是移民?
甘:你拍這部作品時,有預計到二十幾年後的香港,會是現在的模樣嗎?
楊:預計不到,當時是一個新的開始。我最近因為做字幕而重溫這部作品,發覺有很多的內容現在都不能拍了。
甘:你可以的,你相信我吧。很多人現在有太多顧忌,但對你來說,你問心無愧,你覺得值得說的東西你都會說。
楊:現在拍紀錄片有很多手續要辦,這就是香港改變最大的地方。以前我到哪裡拍都可以,純粹寫一封信給校長說就行,現在就沒那麼容易。2013年拍《爭氣》時,我好幸運,校長容許我到學校內拍。
現在用手機拍很容易,每人都可以,問題在於你怎樣去說故事。我很鼓勵人去為香港拍紀錄片,因為現在不拍的話,十年、二十年後你才醒覺,那就已經太遲了,我回來就是希望啟發更多人去做這件事。
紀錄片的價值不是用錢或票房來衡量,是用影響力來衡量。以《潁州的孩子》為例,獎項的確令人聚焦到愛滋病及患者身上,對他們的關懷多了。
甘:紀錄片最無敵的地方是,感染觀眾看完電影後身體力行去做一些事。其他電影很賺錢又如何?我無意得罪,但都是看了就算,沒有啟蒙、沒有使命、沒有豐富知識。你的紀錄片能推動觀眾身體力行去做事,與電影人物相像,這就是你的紀錄片的影響力。
楊:這其實是我一直堅持拍紀錄片的原因。一部好的紀錄片,它的影響力很大。
西藏人打籃球
甘:你能分享一下,你今次在MOViE MOViE Life is Art 上映的作品《仁多瑪》(RITOMA)嗎?
楊:Life is Art閉幕禮電影《仁多瑪》是我拍的,關於一個美國人到藏區教藏人打籃球。這次拍攝並不容易,全賴藏人的信任,最後才順利完成。我認識他們時是2012年,當地是世外桃源,不過最近6、7年前變化很大,不少事物已慢慢地改變。
甘:你估計5年後當地會演變到甚麼地步?
楊:可能會變成一個旅遊區。
甘:你認為這是好還是壞?
楊:好的就是他們的生活方式會愈來愈好;壞的就是帶來了很多外地文化。他們說10年前要用一整天的時間騎馬去最靠近的城市;我去的時候,只用1個小時;最近只需要20分鐘便可到達鄰近城市。
暢談Life is Art
甘:除此以外,Life is Art 電影節中,你還想看甚麼電影?
楊:我想看《雲妮侯斯頓:永恆的天后》。Whitney Houston 的 legacy 是她的歌無人不曉,但她的人生坎坷。我也想知道她為甚麼要帶着女兒去巡迴演唱--這是她其中一個秘密。
甘:我不是想跟你爭論,但其實我覺得她做的事並不值得原諒。
楊:我覺得她的人生悲慘,叫人心酸。
甘:但我就覺得她不值得同情,我覺得上天給了她一份這麼好的禮物,遠遠優勝過其他歌手,她偏偏讓毒品令到自己一錯再錯,破壞了自己的歌唱事業,還害了自己的女兒。
楊:我是另一種看法,我在美國生活多年,清楚當年黑人所面對的種族歧視情況。當年黑人家庭都比較複雜,黑人更要面對種族歧視、家暴問題,因而有時會影響他們對人生的看法。
甘:看電影就是這樣,如果我們經常同意對方的看法,就沒有意思了。還有哪一部戲你想看?
楊:我想看《梵高帶你油麥田》。
甘:假如你有得回去當年,然後遇見梵高,你會去拍他的紀錄片嗎?
楊:當然會,尤其是有精神病就更加想拍。這不是stereotype,而是他受制於自己心中的devil,需要用畫畫去表達自己的壓逼......他其實很慘。
甘:其實不能靠近他,那怎麼辦?如果他經常拒絕和迴避你,那你會不會更加想拍?
楊:可以用不同的方法拍,可以用他的畫,用animation,再重組他的思路。現代有很多方法可以做。
MOViE MOViE Life is Art盛夏藝術祭
戲院:MOViE MOVIE Cityplaza